法律检索能力对于律师助理乃至于整个法律职业群体而言,不仅是日常工作中不可或缺的基本功,更是提升专业素养与工作效率的关键所在。无论是撰写类案检索报告、法律备忘录,还是进行尽职调查,乃至在合同审查、法律文书起草等多元业务场景中,精准高效的检索能力均发挥着核心作用。甚至,我此刻所撰写的这篇心得,亦是通过检索并与个人实践经验的结合而得以成形。
为全面阐述法律检索的精要,我将从检索思维、初步检索、针对不同类型的检索策略,以及检索结果的有效呈现等四大维度进行分享。鉴于AI大模型在法律检索领域的广泛应用与日新月异的发展(8.6天同刚刚宣布一款法律垂直领域大模型通过法考),本文还将特别探讨其在提升检索效率方面的价值。
一、检索思维:构筑高效检索的基石
做好法律检索,检索思维是底层基石。在律师助理的成长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陌生领域的法律问题,因此通过检索去解决问题不仅是完成一项任务,也是积累间接经验、提升法律功底的一个重要途径。检索切忌盲目去搜,而是需要你在检索过程中慢慢去摸索体会,本文也仅仅是提供一些技巧性、基础的东西,对关键词的敏感度和工具的选择还需要实务经验积累。
第一,学会换位思考,站在问题交办者的角度思考问题,洞察委托人所面临的实际困境,精准把握其问题的本质与诉求,从而为法律检索设定明确且有针对性的方向。
第二,了解行业很重要,行业监管、规范、惯例以及实践操作等,均可能对案件的法律分析与策略制定产生深远影响。忽视行业特性的单纯法条适用,往往容易导致思路局限,甚至误入歧途。在检索过程中,应积极探究行业背景,将行业知识与法律规则有机融合,以确保法律意见的精准性与适用性。
第三,建立体系思维是确保全面、深入检索的关键。想到哪做到哪的线性思维容易导致检索不全面有遗漏。检索前应进行全局思考,要想好找什么,在哪找,怎么找。同样,确定关键词时也需要体系思维,如关键词的上下位概念、近反义词的延伸。
二、初步检索:明确目标和路径
(一)接受任务,识别问题
拿到一项检索任务,要精准审题,了解检索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搞清楚任务是什么,以防跑偏做无用功。通常客户不会告诉我们案件中有哪些法律问题需要研究,客户只会告诉我们他遇到了什么事儿,具体案情是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至于案件中涉及哪些法律问题,有时带教会引导我们,而有时则需要我们自己分析、思考。
(二)初步检索,提取关键词
初步检索是为了让你快速了解现有的研究(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进行二次研究,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提取到关键词作为后续检索的素材,再进行精细化检索,最后通过官方文件核验真实性和有效性。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对于不熟的法律问题,可以采用微信搜一搜(如下图),先大致进行检索,由广到精,快速浏览各个知名律所、法律自媒体、法院等撰写的公众号文章(根据发表时间、阅读量、作者背景、作者单位、发表平台等因素进行综合筛选),目的在于检索至大致相同的法律问题,然后定位我们需要注意的:1.法律规范2.参考案例与裁判观点等,并及时调整关键词。
以公知信息的组合构成商业秘密的要件分析为例
当然,也可以尝试使用“腾讯元宝”(https://yuanbao.tencent.com/chat/)这个AI工具来辅助进行,腾讯元宝收录了大量的公众号文章,可以作为一个参考。
腾讯元宝界面示例
此外,目前比较常用的AI大模型还有这几种:
1. ChatGPT(https://chat.openai.com/):总体来说比较全面。
2. Kimi(https://kimi.moonshot.cn/chat/):擅长处理长文本(GPT“平替”)。
3. 通义法睿(https://tongyi.aliyun.com/farui):是专门针对法律领域的AI法律顾问助手,目前是免费的。另外,天同于8.10公测的“法观AI”也值得期待。
4. 秘塔AI(https://metaso.cn/):学术研究类,可以直接指向知网。
注:检索工具可以像这样分类在浏览器做好书签收藏,使用的时候也方便打开
日常工作中,可以结合不同大模型进行初步检索。AI大模型目前来说更多是一个辅助的功能,能够有效拓展检索视野,以及进行文书润色 [“文书润色功能”指令示范:你是一名经验丰富、极致专业的律师,以下是我所起草的XXX的一部分,请你帮忙润色一下,让整段文字变得更加专业、流畅、细致:XXXXXXX(给AI润色的具体内容)]。
使用AI时要注意规避涉密风险:在我们向AI陈述相关案件信息、上传客户的相关材料时,或许存在泄露信息的风险(虽然概率极低)。对此,我建议大家在使用AI处理法律文件的过程当中,对于涉密的文件,应避免上传AI,在与AI对话过程当中如涉及客户信息的,也尽量对相关信息先做匿名化的处理,避免输入可识别客户身份的详细信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执业风险。
三、不同类型的检索:灵活运用策略
针对法律规范检索、类案检索、合同审核、尽职调查、法律备忘录等不同类型的法律检索任务,应灵活调整策略,以适应其特定需求:
(一)法律规范检索
法律规范是大前提,是大陆法系裁判的依据。如上文所述,可以使用微信搜一搜和AI进行初步检索,提供大致思路和方向后,优先使用北大法宝进行校验和进一步检索。北大法宝具有高度可信度,并且更新及时,法宝联想等功能也可以快速定位。通过法宝联想可以实现从法条到案例、到学术研究。
常用规范检索网站
北大法宝法条示例
有时会检索一些标准性文件,同样可以在微信搜一搜,很多公众号会有下载链接,如阅读原文回复关键词,当然很多是收费的。我们可以去国家标准网(官网,但是有些可能无法下载)、标准网(每天2次免费)、标准分享网、百度等进行搜索。
此外,也可以从案例中倒查法条。在了解基本案情的情况下,可以先查找相关案例,再从裁判文书中找到法院引用的法条。此种方式可以检验法条的有效性。
(二)类案检索
研究类案可以帮助理解法律规范、预测案件结果、补充论证说服,2020年最高院通过了《关于统一法律适用加强类案检索的指导意见(试行)》,因此类案检索工作十分重要。
以下是一些常用的案例检索数据库,需要注意各个数据库之间存在差异,需要进行交叉验证。同时,要熟悉各个数据库的使用说明书,巧用高级检索,能够大大提高检索效率。
常用案例检索数据库
1. 北大法宝:除确定关键词直接检索外,在大致确定案件适用法条后,可以先检索法条,再通过法条链接到案例,也可以选取法条中不可避免且与案情匹配度高的关键词。此外,可以再从检索到的案例中二次深挖,法院判决中引用到的法条。
2. 裁判文书网:官方案例公开平台,其案例库与北大法宝存在互补性,可以结合使用,确保案例检索的全面覆盖。
3. 人民法院案例库:收录经最高人民法院审核认为对类案具有参考示范价值的案例。《人民法院案例库建设运行工作规程》第十九条:“各级人民法院审理案件时,应当检索人民法院案例库,严格依照法律和司法解释、规范性文件,并参考入库类似案例作出裁判。”
4. 威科先行:提供可视化工具。但是下载的文书会隐去案号等信息。
5. 知产宝:收录一些未公开的知产文书,在上述都找不到的情况下可以采取。
6. Metalaw(https://meta.law/):专门进行类案检索的AI工具,实测下来还不错。不登录状态下可以使用多次,但是生成报告需要付费。
案例的选择:层级越高越好:最高院发布的指导性案例→最高院发布的典型案例及裁判生效的案件→人民法院案例库案例→本省高院发布的典型案例及裁判生效的案件→上一级人民法院及本院裁判生效的案件。除指导性和参考案例以外,优先检索近三年的案例或者案件。
注意事项:下载判决书注意文件命名,按照有利不利两类以1234和abcd分别编号,以便于对应。同时,筛选案例时就可以提取案例中的相关信息,一般包括序号、案件名称、案号、法院、裁判观点。同时,根据实际的法律争议焦点进行调整,比如在下面这项中增加了密点一栏。
(三)合同审核
合同审核同样用到检索,可通过检索获取相关审查要点、参考范本等信息,并结合AI工具进行辅助审核,确保合同审查的严谨性与高效性:
1. 微信搜一搜:快速检索合同审查要点,获取行业通用规则、常见风险点等实用信息,为合同审核提供初步指导。
2. 搜索引擎与政府网站:利用搜索引擎定位官方发布的合同范本,如在国家知识产权局官网查找专利许可实施合同模板。此类范本具有权威性与合规性,可作为合同审核的重要参照。
3. 法天使合同库:提供丰富的行业合同范本及审查指南,但需要付费。
4. 北大法宝:也有合同范本。
5. 使用GPT、通义法睿等AI工具:可对合同进行初步审核,识别潜在风险、条款缺失等问题。可结合AI审核意见,进行交叉验证与深入分析,确保合同条款的完备性与合规性。
AI审合同基础指令:你是一名经验丰富、极致专业的律师【身份】;以下是客户给你的一份合同,客户在合同当中的地位是甲方【背景】;现在请你审查一下这份合同,以最大程度地维护客户利益【任务】;你需要提示出合同中对客户存在的法律风险,对于合同中需要进行修订的合同条款,你可以直接在原合同条款的基础上逐条进行修订,然后向客户回复修订过后的合同条款,并批注相应的修订意见【要求】。
(四)尽职调查
尽职调查过程中,律师助理需精准定位并核查主体信息,确保调查的全面性与准确性。针对不同行业特点,应灵活运用各类信息查询平台,进行针对性检索。
1. 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官方权威平台,提供企业基础信息、股东结构、经营状况、行政处罚、司法协助等全方位数据。
2. 巨潮资讯:提供上市公司公告、财务报告、股权结构等深度信息。
3. 企查查等第三方商业查询平台:整合多源数据,提供企业基本信息、关联关系、司法风险、经营风险等多元化查询服务,便于快速获取企业全貌,进行初步风险评估。
4.案牍尽调:专门进行尽职调查的AI工具,能直接生成报告,但需付费。
常用主体信息检索示例
(五)法律备忘录/日常研究
通常遇到客户咨询法律问题,需要出具一个备忘录,实际也是由相关法律规范、相关案例、相关理论研究等构成。法律规范和案例检索方式如前所述,相关理论研究则可以在知网等数据库进行检索。
注意事项:学术论文的文件名名称,把引注信息作为标题,而且在前面加上发表年份。在筛选论文时,优先考虑C刊,以及人民司法、人民检察等专业性、实务性强的文章。
四、检索结果的呈现:提炼与整合
检索结果的呈现是法律检索工作的最终输出,不是法条和案例的堆砌,而需要有自己的分析结论,形成一份检索报告。通常一份检索报告包括以下四个部分:
1. 基本事实(问题):清晰阐述待解决的法律问题及其背景信息。
2. 结论:前置检索说明,给出结论。
3. 分析:遵循IRAC结构(问题、法条、分析、结论),对法律问题进行深入分析,包括问题阐述、相关法条引用、法条与事实的分析以及最终结论。
4. 依据材料:列出支持分析结论的法律规范、案例及理论研究等依据材料。
并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确切的答案,其他信息也有价值,你需要做的是把检索的方法和过程呈现出来,包括检索选用的关键词+检索的工具,留下检索痕迹。
检索结果的呈现:
第一,确保信息的条理清晰,避免基础错误;
第二,排版格式美观,突出重点:运用下划线、加粗、高亮等格式工具,使报告易于阅读,关键信息一目了然。
第三,针对不同的提交对象,呈现侧重也不同:
1. 带教
(1)检索结论先行(就什么问题进行检索...关于这个问题的意见...)。带教很忙,提高效率。
(2)呈现检索的方法和过程。详细记录检索关键词、工具、时间,便于团队知识管理,未来其他成员进行深入研究可以在此基础上再优化。
(3)列明检索的法律和案例。全面展示检索结果,包括有利与不利案例,便于带教可以清晰地判断检索结果的有效性。
2. 客户
通常是意见书/备忘录,重要的是结论和解决方案的呈现,重点是如何将检索结果转化为明确、可行、易于客户理解的法律意见和建议,没有必要展示检索过程。律师避免风险的两大利器:事实+法律。
3. 法官
说服性检索报告:呈现给法官的检索报告通常是为了说服法院采取某一行动,因此重点在于筛选有利我方的个案,注重阅读体验,清晰、有力地阐述我方观点。同时也要对检索到的不利素材做好应对准备。
综上所述,法律检索能力的提升既需要系统性的检索思维指导,又需在实践中不断磨练初步检索技巧、灵活运用各类检索策略、精炼整合检索结果。同时,积极拥抱AI技术,将其有效融入法律检索流程,将有助于律师助理乃至整个法律职业群体实现检索效率与专业水平的双重提升。
参考资料
1.雷欣珂:《民商事律师法律检索指南:认知、工具、门径与呈现 1.0》,https://mp.weixin.qq.com/s/VHaeYyy3m7EhyWuxnVfOCg
2.吴陶钧:《法律检索1:识别问题的五个认识及提升法律功底的心得》,https://mp.weixin.qq.com/s/T8UV0NjqdQkwZBCPWb4TLw
3.高杉峻:《法律检索与校验标准流程(2024)》,https://mp.weixin.qq.com/s/RCohmP6h9W8pXeQ8ZRym-A
4.吴浩然:《从检索到呈现:民商事法律检索全流程实务操作攻略1.0》,https://mp.weixin.qq.com/s/QdLXh4sEE1SmQnXNSkXy9w
5.朱兰春、黄文旭、李志刚:《案例检索中的法律思维——法官思维与律师思维系列对谈之九》,https://mp.weixin.qq.com/s/V0qmclCRKvahp965dBVxGQ
6.吾我吾木:法律 | 法律人AI使用指南,https://mp.weixin.qq.com/s/5YG91WMXxSdrXCxfqO8skA
附B站检索教学视频
1.黄文旭|律师法律检索核心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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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北大师姐|两级法律检索思维,高效准确网罗法规和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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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条关于法律检索的思路和方法(超实用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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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从委托到结案:法律检索全流程指南(全6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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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法律检索 | 真实还原我代理的案件的检索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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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法律人必修课:快速搭建检索思维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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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快速上手法律检索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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